暮色如墨，缓缓浸染着巍峨的宫墙。
殿内烛火摇曳，苏悦对着铜镜，机械地摘下沉重的凤冠。
金线流苏垂落在妆奁中，发出细碎的声响，这声音与白日里刀剑相击的铿锵声竟诡异地重叠，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。
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嫁衣上凝结的血痂，那些暗红的痕迹仿佛还带着温度，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萧凛替她挡下暗器时，掌心传来的温热。
“姑娘，三皇子派人送了伤药。”
翠儿捧着描金漆盒，脚步匆匆地推门而入，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忐忑与不安，“太子殿下也差人传话，说明日要召您入宫问话。”
苏悦接过药瓶，触手温热，显然是刚送来不久。
她注意到瓶底压着一张素笺，展开一看，上面是寥寥两行小楷：“勿信他人言，子时西角门。”
字迹工整有力，墨迹未干，隐约透着松烟墨的香气。
她下意识地将纸条凑近烛火，火苗瞬间窜起，转眼间，纸条便化作灰烬，簌簌落在裙摆上。
夜色渐深，更鼓敲过三下，整个相府陷入一片寂静。
苏悦摸黑出了房门，借着微弱的月光，朝着西角门的方向走去。
奇怪的是，守在西角门的侍卫见到她，竟十分熟稔地侧身放行，仿佛早己得到吩咐。
穿过九曲回廊，一座偏僻的水榭出现在眼前。
窗棂里透出昏黄的烛光，将水榭的轮廓勾勒得忽明忽暗。
萧凛负手而立，玄色锦袍换成了素色长衫，少了几分张扬，却更衬得眉眼冷峻如霜。
“为何选我？”
苏悦踏入门槛，老旧的木梁发出细微的吱呀声，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水榭外的湖面泛着幽光，水波轻漾，倒映着两人晃动的影子。
萧凛缓缓转身，案上的青铜灯盏忽然明灭不定，将他的面容在光影中忽隐忽现。
“太子妃的身份是最好的幌子。”
他的指尖划过案上展开的舆图，某处被朱砂重重标记，“你可知今日刺客用的淬毒弩箭，与五年前边疆叛乱时的暗器如出一辙？”
苏悦闻言，心头剧震。
五年前，父亲正是因为平定那场叛乱而青云首上，一路官运亨通。
这个巧合太过诡异，让她不禁心生疑虑。
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，却不小心撞翻了身后的花架。
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，瓷瓶在地上摔得粉碎，碎片西溅。
萧凛反应极快，瞬间欺身而来，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：“苏相书房暗格里，可有本镶着金丝边的账本？”
话音未落，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。
萧凛神色骤变，当机立断揽着她滚向桌底。
三支透骨钉擦着横梁飞过，钉入墙面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。
苏悦被紧紧护在萧凛怀中，嗅到他身上混着血与松脂的气息，手腕也被他握得生疼。
但此刻的她顾不上这些，只觉得心跳如擂鼓，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。
“从今日起，你我互为耳目。”
萧凛贴着她耳畔低语，声音低沉而有力，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。
他的掌心覆上她腰间软剑，“但记住——在这宫里，能信的唯有自己。”
水榭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，由远及近。
萧凛松开手的瞬间，苏悦摸到他袖中滑落的半块玉佩，质地温润，上面雕刻着精美的纹路。
待侍卫破门而入时，屋内一片狼藉，只见她瘫坐在地上，发间珠翠散落，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，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。
“苏姑娘受惊了。”
领头侍卫上前将她扶起，目光却在暗格里的舆图上多停留了一瞬，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，“太子殿下有请。”
苏悦攥紧袖中玉佩，冰凉的触感让她逐渐恢复冷静。
走在宫道上，月光被飞檐割裂成碎片，洒落在她身上。
她突然明白，萧凛带她来此，何尝不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？
而她，早己被卷入这深不见底的旋涡，没有了回头路。
每一步，都必须小心翼翼，稍有不慎，便是万劫不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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